永劫无终乃是内功心法,不带招式,而我练体所用却并非任何特别的招式、拳脚、技艺,也不是它们的铺垫、准备、前身,而是连武奴也会以此锤练手眼的几个基础架势。
诚然,我身负内功、凝练元炁,跻身一流高手之列,出山以来倚之未尝一败,但那纯粹因为所敌对的乃是吴老六和胡大壮,他们二人连粗通武艺都算不上,若是对上沈师叔父子,恐怕胜少败多——他们日夜锤炼、恪己不辍而成的剑招,我定然难以招架。
回想起来,我至今为止的胜绩全是以力欺人、以境界压人,还是对两个门外汉。
论剑道,我半路出家;论拳脚,我“朴实无华”;论身法,我大步流星;论招式,我“自成一家”……简直一无是处。
我并非娘亲那等绝世高手,招式武功对他们已然没有意义,粗拳乱脚与神兵利器、神技绝艺也没什么分别,正是大巧若拙。而以我的资质,却不知此生能否与他们同日而语,因此这般四不像的武功属实有些不伦不类。
正思虑间,忽然听得琴声入耳,寥寥几个音符,悠扬婉转,如山涧流水潺潺,如清泉滴落泠泠。
回头一看,娘亲正端坐在堂前屋檐下,精美案几上摆着瑶琴,白衣仙子双手抚琴,玉指轻弹,宛若雪莲于凡世中绽放。
一阙试手短奏结束,我从琴音中醒来,来到案前请求:“娘亲,孩儿要学。”
“霄儿想要学什么?”娘亲丰臀一挪,我自然而然地在一旁坐下,二人仅一拳之隔。
一股清凉与清香同时袭来,前者使我疲累稍缓,后者百闻不腻,腿股处亦感到余温——那是娘亲留下的体温——心下火热,赶忙说道:“孩儿想学《凤求凰》。”
“哦~”
娘亲转头打量,桃花眼眯得跟月牙似的,看得我心中一阵不安:“怎么不行吗?”
“并无不可,只是……霄儿五音不识,便要弹奏一阕琴曲,未免太过好高骛远了。”娘亲殊无责怪训教之意,反而略有调笑,我方知自己情急之下闹了乌龙,面上烫,改口道:“那娘亲先教孩儿辨识五音吧。”
“嗯,这还差不多。”娘亲微笑颔、眉眼稍柔,仙颜倾城已极,我却总感觉她是满意于我的局促。
好在娘亲很快便开始认真地教授五音辨识及弹奏,我才松了口气,全神贯注地学习。
五音按五度的相生顺序,从宫音开始到羽音,依次为: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古籍中以五音匹配五脏:脾应宫,其声漫而缓;肺应商,其声促以清;肝应角,其声呼以长;心应徵,其声雄以明;肾应羽,其声沉以细。
习武之人,识记为必须的功夫——人体百脉诸穴若模糊不清,运功稍有差错便有内耗自损、功体散尽之虞——因此娘亲演示一遍,我再抚弄几回,便能信手拈来,《凤求凰》的琴谱也是如此。
记下之后,我急不可耐地弹奏了一曲,迫不及待地炫耀:“娘亲,孩儿弹得怎么样?”
“很好——”娘亲莞尔一笑,“婉君听了都会当你是个登徒浪子,退避三舍。”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:“为啥啊?”
“你所奏琴曲中,只要炫技的急切,而无凤凰求爱的真心,任谁听了都觉得你是个急色的流氓。”娘亲捂嘴轻笑,妙目流转,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趣味。
“啊?这样啊。”我挠了挠头,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。
高山流水遇知音,若无心声蕴藏其中,如何能寻知己呢?
凤求凰,凤求凰,所求者挚爱之人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