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百年后,就和泰坦尼克号的船甲板融合为一,进行有机反应,彻底变成地球上一颗玫瑰色的大疙瘩。
山东消失了。
一切都消失了。
永远沉睡,永远消失。
脚下峻峭的岩石,源起山巅的八百年后会遇见泰坦尼克的河流,挟带下来的泥沙,黄昏和黎明,武松脸边的两道金印,整个大宋的人群,整个朝代的草木与芙蕖,都在哪里?
全都消失了。
一串串的葡萄,一粒粒的白雪,一颗颗的黄沙,鸦片,烟叶,金属矿脉,温室的地上羊齿类植物的斜影。
亚当喉咙里水的清新感觉,古波斯的星盘,西班牙的纸牌,美洲的野牛,东北的老虎,澳大利亚的斗牛蚂蚁,隆起的赤道沙漠,夕阳美如孟加拉玫瑰的克雷塔罗,上万匹骏马的鬃毛一齐飞扬的锡林郭勒草原,消失完了。
一百年后的但丁为天使般的贝雅特里齐所写的作品,四百年后的莎士比亚的戏剧,永远的万里长城,全都消泯不见。
再也不能碰触这美好的一切。
潮起潮落,世代更替。
林妹妹星鹭飞扬的黑眼睛。
他的爱情。
语言。
五言律诗。
镜子。
五台寺。
恒河的沙粒。
庄子和蝴蝶。
派的无限循环。
被杨志的家传宝刀碎尸两段的铜币。
一把戒刀的重量。
老虎。
鹰。
古罗马日历和军团。
波斯人的象棋。
代数学。
生的关联。
死的变化。
在角落,在书本,在山坡,在嘴唇,在衣摆,在影子,在脚印,在眼睛,在余光。
一切都在消失。
消失无处不在。
无处不在的消失。
正消失着这一切。
下雪了。
直到世界尽头,只有他独自在飘着雪点的黑暗中穿梭。
这雪就像是一群勾肩搭背的白面醉汉,摇头晃脑,嘴里不断咕哝,哼着走调的歌儿。
醉汉在满世界地翻滚。
雪花如同鳗鲡一般飞旋,落到他的鼻尖,焕出黑夜中难得的光芒。
远处传来马车嗒嗒的声音,又勾起他刚才对男孩尸体的悲伤。
他的记忆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去年,在一个春日的夜晚……他忘不了林妹妹在甘草丛与木香花间若隐若现的脚步,忘不了那和木香花相得益彰的优美姿态。
他们在这条木香花飘香的道路上迎面相遇。
她说要作诗,内心正有观景感想在酝酿,所以他不打扰,默默地凝视着她。
那时候,雨下大了。